本文來源：時代財經(jīng) 作者：王瑩嶺

12月12日早上九點，小磊和同事準時到店，49天未見，店里積了不少灰塵，陳列還停留在上個月主推的秋冬面料。

小磊是廣州秀泰紡織品有限公司的店長，店鋪開在海珠區(qū)中大紡織商圈內(nèi)廣州國際輕紡城的一樓，主營針織布料。

(資料圖)

作為廣州最近一輪疫情的“震中”，聚集了大批制衣廠的海珠區(qū)鳳陽街康鷺片區(qū)成了疫情“重災區(qū)”。位于康鷺片區(qū)的“中大紡織商圈”也于10月24日封控停工。

11月30日，廣州多區(qū)解除臨時管控，12月7日，“新十條”發(fā)布。隨著疫情防控政策的不斷優(yōu)化，經(jīng)歷了近50日的停工停業(yè)，廣州海珠區(qū)中大紡織商圈于12月12日迎來復工。

康鷺片區(qū)是位于廣州市海珠區(qū)的城中村，下轄康樂村和鷺江村。這里占地僅約一平方公里，卻聚集著超過10萬的常住人口，還有制衣廠和倉儲企業(yè)5200多家，聚集了超過30萬制衣行業(yè)從業(yè)者，95%以上是外來人口，大部分人來自湖北。由于這里聚集了眾多的湖北人，坊間稱這一帶是“湖北村”。

所在的中大紡織商圈，作為整個中國首屈一指的紡織原料集散地，聚集了十多家布匹交易園區(qū)、63個專業(yè)市場、2.3萬間商鋪，直接從業(yè)人員10萬人以上，關(guān)聯(lián)產(chǎn)業(yè)人群超過200萬人。

這里就像一座服裝生產(chǎn)的“巨型工廠”，牽動著廣州乃至全國的服裝產(chǎn)業(yè)，也影響著上萬人的生存。

12日，復工當天，時代財經(jīng)來到康鷺片區(qū)，看到這個“巨型工廠”開始蘇醒，服裝產(chǎn)業(yè)鏈開始恢復運轉(zhuǎn)，在這里生活工作的人們又充滿了希望。

廣州國際輕紡城外，裝滿布料的電動車“回歸了”（時代財經(jīng)王瑩嶺/攝）

約客戶，搶訂單

當天下午4點，時代財經(jīng)來到中大紡織商圈的“龍頭”商城“廣州國際輕紡城”，走訪發(fā)現(xiàn)，八成的商鋪已經(jīng)開業(yè)。

廣州國際輕紡城共有商鋪檔口4000余間，提供針織、牛仔、棉麻、皮革等各色服裝面料，在負一樓的輔料廣場還有著各類扣子、貼章、燙畫米、蕾絲、花邊等應有盡有，全國各地的服裝人聚集在這里，找靈感、找布料、找設(shè)計。

廣州國際輕紡城，各個商鋪門口的“模特”都換上了春裝（時代財經(jīng)王瑩嶺/攝）

服裝業(yè)內(nèi)流傳著這樣一句話，“全國面料看廣東，廣東面料看中大?！弊鳛橹袊畲蠹徔椃b集散地，中大紡織商圈為龐大的服裝產(chǎn)業(yè)提供了近80%的面輔料，是廣州130多個服裝市場的連接樞紐，也是全國布料市場經(jīng)濟晴雨表。

小磊提前三天收到復工消息，準備好新的陳列、樣衣、主推色系，到店之后立馬進行了新的調(diào)整，將門店入口的正中央掛上幾件短袖、短裙、薄衛(wèi)衣等清爽款式的成衣，淡綠、嫩黃、天藍色系一掃冬日的沉悶，“這是我們開發(fā)部新做好的樣衣，掛在這里可以給客人提供靈感，他們就知道我們的布料適合做成什么樣的款式?！?/p>

布料檔口開始主推春夏色系（時代財經(jīng)王瑩嶺/攝）

“整體比我們預想的還要好一點?！毙±诟嬖V時代財經(jīng)，“下午的客流量挺多的，但比起最好的時候肯定是會少一些的，今天第一天開業(yè)，很多客人還會有一些顧慮，也在觀望?！睋?jù)悉，廣州國際輕紡城的日均客流量可以達到8萬人次。

下午五點，距離結(jié)束營業(yè)僅剩兩個小時，商鋪門口堆著二三十袋贈送的版布，等待客戶前來自提或者統(tǒng)一快遞發(fā)走，“一般是先贈送客人一兩米的版布，他們拿回去做好樣衣，覺得不錯才會下大貨的訂單，這中間一般會隔很久”，在小磊看來，雖然今日到店的客人還沒有大批量拿貨，但送出的版布，預示著新的商機。

小磊商鋪的門口，堆放著等待贈送的版布（時代財經(jīng)王瑩嶺/攝）

“現(xiàn)在主推的面料是明年的春夏款，也有一些做反季的客戶需要一些秋冬面料?！睆凸ず螅瑸榱嗣髂甑男掠唵?，小磊“搶單”的目標明確，他打算邀約一些客戶前來門店，或者帶著新款樣板找客戶上門洽淡，“門店還是很重要的，很多客戶還是想要親眼看看，親手摸摸實物，這和看照片是完全不一樣的”。

在輕紡城中，小磊的店鋪是幸運的?！肮驹诜鹕接修k公室和倉庫，10月24日后，我們都統(tǒng)一到佛山辦公，和老客戶都有線上溝通，也可以直接從倉庫發(fā)往外地?！遍T店引流而來的新客戶往往占30%，11月，雖然少了這部分的客源，但公司整體還能正常運轉(zhuǎn)。

但對于輕紡城負一層“輔料廣場”的商鋪來說，閉店就意味著停擺。

李青的店鋪主營各類蕾絲花邊，12日店鋪開業(yè)對她來說是真正意義上的“復工”。紐扣、花邊等輔料和布料不同，不需要大量的倉儲面積，往往就近存放在康樂村里，李青說，“店封住了，人封住了，倉庫也封住了”。

廣州國際輕紡城負一樓的輔料交易廣場（時代財經(jīng)王瑩嶺/攝）

開店后，她在店門口的顯眼處掛上了“半檔出租”的告示，她的店鋪約有40平方米，比負一樓大部分的輔料店鋪要大一倍，為了縮減租金成本，她打算劃出一半。“今天還沒有接到新的訂單，主要是把之前累積的一些訂單發(fā)走?！?/p>

被問及復工后的打算，李青似乎有點迷茫，“馬上要過年了，現(xiàn)在也不上新款了，明年再看看吧?！?/p>

李青店內(nèi)的蕾絲花邊（時代財經(jīng)王瑩嶺/攝）

走出廣州國際輕紡城，沿著主路瑞康路向南前進，在瑞康路右側(cè)有許多個卡口可以進入康樂村。比起大型商場，這里的巷子顯得更雜亂、更擁擠，租金相對也劃算一些。

吳麗的拉鏈檔口位于康樂西約新區(qū)二橫巷，距離主路瑞康路僅10米，租金20萬一年，進出貨十分方便。此前她在康樂村內(nèi)更為“深處”的銀玲廣場開店七年，那里距離瑞康路超過500米，店鋪到期后，今年10月她搬來這里，“剛來沒幾天就封住了”。

新檔口有50平米大，干凈透亮，到了晚上，在一排燈光昏暗的檔口中格外顯眼。12日下午1點開門后，吳麗忙得顧不上店鋪的陳列，打包好的貨物快堆滿了整個檔口，和嶄新的裝修格格不入。她手頭在不停地“趕工”，把拉鏈的“拉頭”安到“鏈牙”上，這是拉鏈的最后一道工序，“今天要發(fā)走一萬條拉鏈，都是疫情前累積的訂單”。

吳麗正在組裝拉鏈（時代財經(jīng)王瑩嶺/攝）

“現(xiàn)在還有七、八萬條的拉鏈沒有發(fā)走，平時工人多的時候一天就能做出來，但現(xiàn)在工人比較少，我們自己可能要做十天半個月?！眳躯愒诘刃掠唵危叭绻碌鬃鐾晔稚线@一批還沒有新訂單，我們就回普寧老家了，過完年正月十三再回來?！?/p>

首日復工，商戶們喜憂參半，“新訂單”牽動著他們的心緒。布料行的小磊主動出擊、積極搶單，而年關(guān)將近，更多的商戶和李青、吳麗一樣，在等待和蟄伏。但他們都同樣期待，蘇醒后的中大紡織商圈，“明年會更順利”。

康樂村有老板開始招工

幾乎在同時，康樂村內(nèi)的少量制衣廠也陸續(xù)復工。雖然大部分工人已陸續(xù)疏解回鄉(xiāng)，但也有人選擇留下，支撐起自己的生計，也支撐起康樂村服裝制造業(yè)的鏈條。

疫情前，服裝老板在紡織商圈買好布料、打好版，再直接拉到城中村內(nèi)的制衣廠加工，一兩天內(nèi)，成品服裝就可以發(fā)往全國各地。

12日，時代財經(jīng)記者看到，康樂村內(nèi)大量的水馬、鐵皮圍墻還沒有清理完畢，道路尚不通暢，有村里的管理人員守在村口，“現(xiàn)在還不允許機動車進入”。布匹的送入、成衣的送出，還只能依賴一輛輛電動車。

在夜色中奔馳，小小的電動車“背負了太多”（時代財經(jīng)王瑩嶺/攝）

張宇的制衣廠開在一棟“握手樓”里，需要穿過一條兩米寬的巷子才能進入。這棟六層的樓梯房，包括張宇的工廠在內(nèi)，有11家工廠，3家得以復工。張宇的制衣廠在六樓，樓梯間狹窄，貨物都直接用吊機從窗口往樓下送。

靠著這臺吊機，布料和成衣在這棟“握手樓”上上下下（時代財經(jīng)王瑩嶺/攝）

張宇趕著把積壓的訂單做完?！斑@是我新出的貨，靚吧？”張宇指著地上的牛仔褲，兩摞褲子整齊地碼在地上，“這批貨40天前就應該出了，有接近一千件，平時有30個工人的話一天就能做完，現(xiàn)在只有5個工人，要做十天半個月”。

看著褲子“新鮮出爐”整齊碼好，張宇顯得有些自豪（時代財經(jīng)王瑩嶺/攝）

之所以能開工，得益于廠里還有5個沒回老家的工人，“他們4天前剛從方艙出來，本來打算回家的，看到要復工就留下來了。”

兵哥和胡姐是其中留下來的一對夫妻，他們11月30日進入方艙，隔離了7天后才出來，“回去過年還有那么久，還是來上班賺點錢好。”

從11日上午11點到晚上12點，工作13個小時，夫妻倆做了99條褲子，一條褲子可以賺10元的工價，共1000元。12日，他們下午1點才姍姍來遲，到晚上9點才只做了30條?！案杏X廠里人比較少，沒有氣氛，就不是很有動力”，胡姐笑了笑，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出她“摸魚”的動機。

四個線筒的線匯聚一股，胡姐在做的這道工序被稱為“四線”（時代財經(jīng)王瑩嶺/攝）

張宇廠里的工錢計件支付，每一捆貨上有一個條碼，做完后用手機掃碼，計數(shù)和計費會自動錄入一個叫“簡單算”的小程序系統(tǒng)。兵哥和胡姐共用一個計費系統(tǒng)，系統(tǒng)上顯示，12月以來，直到11日他們倆才有了第一筆收入。復工兩天，兩人一起賺了1477.5元。平日里，他們一個人每月能賺五六千元，會寄兩三千元回江西老家，給家里的老人和孩子。

兵哥的計費系統(tǒng)，件數(shù)和金額都自動計算（時代財經(jīng)王瑩嶺/攝）

12日，張宇接到了新訂單，“我復工之后就發(fā)了朋友圈，有十三行、沙河頂批發(fā)市場的客戶就來下單了。”

康樂村內(nèi)的“康樂大橋”也出現(xiàn)了招工老板的身影，他們對恢復產(chǎn)能有著迫切的需求。

“康樂大橋”其實是一座長度不到十米的石橋，但卻是康樂的招工“勝地”。每天上午八點，康樂大橋周圍就開始聚集前來招工的老板和找工作的工人，老板們往往在大橋以東一段200米的路段招攬工人。上百個招工的老板和更多的應聘工人可以把整段馬路填滿。

13日早晨，一位康樂村內(nèi)的紡織工人告訴時代財經(jīng)，“今天有看到招工的老板，大概30個左右?！彪m然比起往日少了很多，但看到了復蘇的希望。

為了應對新訂單，過兩天，張宇也打算再去“康樂大橋”招點散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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